天使还是魔鬼？重庆“足球教父”竟有一段轰动全国的黑暗往事

2009年7月24日，重庆市九龙坡区杨家坪中学的操场上，校足球队的足球特长生们，在39度高温下进行着暑期训练。

上午10时左右，因为对球员们的训练状态和态度不是很满意，作为惩罚，球队教练的林林便让全队绕操场罚跑7圈。

在跑完三圈后，一位名叫母诗灏的小球员便进入了厕所，直到所有人七圈都跑完后，他才从厕所中出来。

母诗灏的行为，站在场边的林林都看在了眼里。

看到母诗灏若无其事的回到球员们的队伍中后，林林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他伸手去拉母诗灏，想把他拽出队伍。

或许是出于本能反应，母诗灏躲开了林林伸过来的手，这个动作将林林彻底激怒了，林林抬起右脚，一脚踹在了母诗灏的胸口上，母诗灏应声倒地，因为措不及防，母诗灏的后脑勺也磕在了地面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怒气未消的林林又过去踢了母诗灏两脚，此时母诗灏的嘴角已经开始发黑，此时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母诗灏的异常，上前拉开了林林，将母诗灏送往医院。

被送往重庆西南医院后，母诗灏被诊断结果为肾、肺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小脑深度出血，大部分脑细胞死亡，处于昏迷状态，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林林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医院的座椅上，站也站不起来。

另一位杨家坪中学的老师给母诗灏的父亲母先强打了电话。

“灏灏受伤了，情况可能有点严重，请马上来一趟吧。”

1995年出生在贵阳的母诗灏，从五岁开始就与足球为伴，每天和小伙伴们在街头巷尾踢足球。

而且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跟着贵阳实验二小的一名教练开始了足球启蒙训练。

小学一年级时，足球天赋出色的母诗灏通过考试进入到了实验二小的足球班，成为了一名足球特长生。

足球班的苏教练说：“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去实验二小挑选队员，发现这个孩子的球感特别好，于是就把他领上了这条路。”

从二年级起开始，母诗灏就开始随苏教练去外地打比赛，可以说是成绩斐然，除多次在全国青少年足球比赛中获奖外，他也成为了中国足协的注册球员。

对于自己的这名弟子，苏教练的评价极高。

“那么小的孩子很少有不偷懒的，但是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哨声不响，练习不停。”

2006年时，因为训练和比赛，母诗灏一年内三次骨折，母亲都劝他放弃足球，但母诗灏还是求母亲不要让他放弃足球。

“你想一想，他怎么会放弃呢，他就哀求他妈妈让他继续踢球。”

随着足球水平不断提高、比赛成绩越来越出色，母诗灏在中国青少年足球圈里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10岁时，母诗灏还登上了贵阳当地的杂志，称他是中国足球的希望。

小学毕业后，北京国安、天津泰达和陕西浐灞等多家职业足球俱乐部都曾向母诗灏发出邀请，希望孩子可以到俱乐部里接受职业足球训练。

但考虑到孩子年纪小，可能不适应北方俱乐部的生活，而且进了职业俱乐部孩子就会放弃学业，所以父亲母先强婉拒了这些邀请。

经过一系列的慎重考虑，母先强为儿子母诗灏选择了重庆的足球传统校杨家坪中学，这所中学在校园足球方面成绩一直很突出，在重庆市名列前茅，而且与多家职业俱乐部有合作关系，这样母诗灏就可以一边上学一边接受专业足球训练了。

母先强说：“在没有知识文化的前提下踢球，未来的发展空间是不够的。必须要一边读书，一边踢球才行。”

作为父亲，母先强对于母诗灏的未来是有着明确规划的。

母先强在江西经营着一家酒厂，家庭经济条件还是比较优越的，在儿子外出比赛时，母先强也是经常陪在儿子身边，与其他家长也一直有交流。

母先强非常重视儿子的文化课学习，他的想法是让儿子先把初中、高中读完，如果足球成绩理想，就把儿子送到巴西或者欧洲进行深造，真正走上职业足球的道路。

为了儿子的足球之路，母先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百万作为海外深造的费用。

接到杨家坪中学老师打来的电话后，母先强和妻子周成菊当时都懵了，短暂的安静后，周成菊大声地喊着问对方，

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后，母先强夫妇二人当即赶往车站，赶往重庆。

见到焦急赶来的母先强夫妇，教练林林当时就跪在了地上，哭着告诉他们，由于孩子在训练时不认真，在他惩罚母诗灏时，孩子自己绊倒摔成了这样子。

随着母先强夫妇的到来，事情的整个过程逐渐浮出水面。

教练林林曾是重庆市全运会足球队的一员，据当时的媒体报道，林林的父亲是重庆九龙坡区体育局的领导，林林退役后便在重庆马王小学当体育老师。

当年邓涵文、陈蒲、甘超、曹永竞都曾在林林手下接受过训练，算的上是一名优秀的基层足球教练。

后来，林林又被九龙坡青少年体育俱乐部聘为足球教练，而受害者母诗灏当时也注册在这家俱乐部，平时也在俱乐部里进行足球训练，代表俱乐部参加比赛，和林林也算有着不错的师徒关系。

当时，杨家坪中学正在备战第五届全国足球重点城市足球赛，学校对这项比赛非常重视，所以才在暑假将校队球员留在学校集训，还从九龙坡青少年体育俱乐部特聘了林林过来指导这次集训。

事故发生后，母先强对于林林说是母诗灏自己摔倒导致严重受伤的说法并不认可，事后调查也证明林林当时说谎了，确实是林林一脚踹在了母诗灏的胸口上，在母诗灏倒地后还上前踢了两脚。

母先强说：“体罚是可以的，在贵州那边，教练也拿鞭子抽抽，但要有个限度。我们与林林的关系非常不错，有时一起吃饭、吹牛，但从来没给他送过礼。他说小孩训练挺认真，挺不错，挺有这方面天赋，在他们队上是最好的一个。”

事发三天后的7月27日，警方将林林刑事拘留，次月12日，林林被九龙坡区检察院批准逮捕。

母诗灏进入医院抢救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8月2日，医生称其身体器官有恢复迹象，但这种迹象越来越微弱，8月17日，在昏迷20多天后，母诗灏停止了呼吸。

经过重庆警方法医鉴定，母诗灏是由于特重型颅脑损伤致中枢性呼吸循坏衰竭而死亡，等待林林的将是法律的审判，而林林自己的孩子将在五个月后出生。

2010年1月11日，区检察院将林林向区法院提起公诉。

2010年9月8日，区法院以过失伤人致死罪，依法判处林林有期徒刑3年，对母诗灏家属赔偿40万元的刑事附带民事请求。

法院审理认为，此案民事赔偿部分由于校方事先已赔偿80万元，所以林林个人不再赔偿母家损失。

对于这个结果，母先强是非常愤怒的，离开法院之后，母先强马上就进了九龙坡区检察院，要求公诉机关对此案的判决进行抗诉。

母先强认为，检察院当初向法院递交的起诉意见书是起诉林林故意伤人致死，最终判决是过失伤人致死，这与他们的预期相差极大，他不能接受。

是故意伤人还是过失伤人，其中有两个争议的焦点，一是“是否是主观故意”，另一个是“是否是投案自首。 ”

母先强认为，病历在那摆着呢，双肺挫伤、尾椎骨骨裂、特重型颅脑损伤致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死亡，没有“故意”会把一个孩子打成这样吗？

而林林在2010年1月第一次开庭时曾痛哭流涕地用方言说：“我啷个可能会有意伤害他嘛，因为他是我的队员。 ”

林林当庭还强调，他在看见母诗灏昏迷在地后，曾用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并垫付了先期的医药费。

法院最终判决认为林林“不存在主观故意”。

至于是否投案自首，检察院的起诉书中认为林林事后向死者家属隐瞒真相，并且没有投案自首。

母先强说：“林林最初跟我们说孩子是自己摔伤的，是他把孩子送到医院的，我是从别的学生家长处知道真相才报的案。之后他就躲起来了，哪里有什么自首。 ”

法院公布的林林到案的过程是，母先强报案后，公安人员到了杨家坪中学，由杨家坪中学校长给林林打了电话，于是后者到了学校，被警察带走。

法院得出的结论是：视林林为主动投案自首。

在林林拘留候审阶段还发生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就在林林备受媒体和各方谴责的时候，近20位学生家长却向公安机关呈交了一份联名请求信，希望林教练能得到从宽处理。

尊敬的九龙坡区公安分局：

我们是重庆市杨家坪中学、马王小学足球队队员的家长，对2009年7月24日上午在训练中发生的事件，我们家长认为此次事件属于意外。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一是杨家坪中学、马王小学足球队的队员来自全国很多地方，家长能够放心地把孩子送到重庆来，主要是看到林教练在学习、生活等方面对这些队员都是非常关心爱护，在训练中要求相当严格，非常敬业，把孩子送到林教练这里家长放心。他对外地来的队员特别关心，为了让他们没有在异乡的感觉，他长期在节假日留守学校，跟孩子们同吃住在一起。可以说他把队员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呵护，尽到了一个教练应尽的职责，有这样的责任感和爱心的他，不可能也不会像某些媒体所说的那样去做！

二是队伍的管理不严格是不行的，当然作为教练打队员也是不应该的，但是，作为对队员本人负责，对家长负责，我们家长要求林教练对孩子越严越好，该骂的要骂，该打的要打，这才是真正对家长负责！对孩子负责！发生在7月24日的事件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家长为母诗灏及其父母亲感到难过，也为林教练感到难过。

三是作为基层足球教练，林教练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常年不休息，对他所有的队员认真负责，尽心尽力，这是我们家长有目共睹的，我们家长为有这样的好教练感到庆幸，我们理解林教练在训练中认真负责的态度，发生这样的事是任何家长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已经发生，林教练内心感到非常难过和内疚，诚恳地向母诗灏父母亲下跪道歉请求原谅。现在，林教练被刑事拘留，我们家长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和难过，我们家长都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好教练，为此，恳请公安机关能对林教练从宽处理。

此致

敬礼

这些家长甚至还表示，这份信上的签名并不是全部家长签名，因为有的家长在外地无法赶到，不过，如果后续公安机关需要，这些家长愿意来重庆配合调查和签字。

一位谭姓家长说：“我们的联名信对林教练的判决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们只想让公众知道，林教练不像有些媒体描述的那样是魔鬼教练，他是个好人。他带的队员有不少已经被山东鲁能、西安浐灞等俱乐部要走，而且还有一名球员已经入选国少。他从不收家长的礼，还经常自己掏钱给孩子们买卤菜、水果吃。 ”

“母诗灏事件”当时轰动全国，就连西班牙阿斯报都对此进行了报道。

“像这样的情况，在西班牙是不可能发生的。任何从事未成年人足球训练工作的教练，都被要求出示一份证明材料，来证实自己没有过对未成年人施暴的犯罪记录。而且在大部分足球协会中，也都普遍采用类似的规定。”

不过，林林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被取消教练员资格。

2012年出狱后，林林继续从事青少年足球的教练工作。

凭借出色的执教能力和成绩，林林后来成为了重庆U18全运队的主教练，带领球队在2021年的第十四届全运会男子U18足球项目中获得亚军。

决赛之后，在中国足协公布了新一期的U18国青队集训名单中，有4名球员都来自这支重庆队，仅次于广州足球俱乐部的9人和山东泰山足球俱乐部的5人。

2021年12月23日，以这支重庆全运队为班底组建的重庆铜梁龙足球俱乐部正式注册成立，主教练还是林林，这是他第一次执教职业足球俱乐部。

2022年，重庆铜梁龙夺得中冠联赛总决赛亚军，升入中乙。

在2023赛季中乙联赛8月份的比赛中，林林率领的重庆铜梁龙取得2胜1平的不败战绩，以南区第一的身份进入决赛阶段争冠组，随后在争冠组也取得2连胜。

最终重庆铜梁龙在19场比赛中取得了15胜3平1负的骄人战绩，9月17日提前3轮完成冲甲。

林林也当选中乙联赛8月的最佳教练。

现在，教练体罚运动员的事情已经非常罕见了，但在2010年之前，体罚确实是青少年运动员培养中的一个普遍现象。

除了教练员的文化水平欠缺外，也和他们自身的成长经历也是有关的，因为他们自己当年在训练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上世纪50年代，中国在吸收了前苏联的体育训练理论并结合当时国内体育训练和部队训练中总结出来的经验，逐步形成我国的初步体育训练理论体系。

1961年，时任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的贺龙元帅，借鉴了部队上的“三从一大训练理论”，在中国体育界也提出了训练要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加上大运动量训练的“三从一大”，主张训练难度要大幅超出比赛难度。

上世纪60年代，日本女排在“魔鬼教头”大松博文的带领下，连续获得1962年世锦赛冠军和1964年奥运会冠军。

1964年，大松博文带领日本女排访华交流比赛，中国体育界被日本女排极为严苛的训练所震撼，也进一步坚定了“三从一大”的训练方针。

而这套“三从一大”理论也帮助中国建立起了高效的体育人才培养体系，让中国逐渐成为世界体育大国。

在这套“三从一大”训练体系下，教练员对运动员是十分严苛的，运动员在训练中被打、骂、体罚都是家常便饭。

在这种体系下成长的运动员，在走上教练岗位后难免也会有打骂体罚运动员的情况出现。

在老一辈运动员的训练逻辑中，练得苦、练的累是最基本的事情，不打不骂不成材。

母诗灏的悲剧是一次意外，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有必然性的。

在刚刚结束的男篮世界杯上，中国男篮铩羽而归，人们在总结失败原因的同时，也反思了近年来的青少年球员培养问题。

随着时代的发展，青少年运动员的思想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专业体制下的“三从一大”训练方法成了他们最抵触的训练方法。

2011年，在国青男篮赴美拉练前夕的一堂训练课上，国青主教练范斌因为球员训练不到位，对全体队员进行了辱骂。

当时就有球员因此向中国篮协投诉，但范斌并没有就此收敛。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范斌依然对球员多次辱骂和痛斥，这些年轻的球员们联名向中国篮协呈上了联名信，要求更换主教练。

这就是当时震惊篮坛的“血书门”。

13位年轻球员以“上血书”的形势弹劾自己的主教练，这是绝无仅有的，弹劾的理由包括打骂球员、训练强度大等等等等。

最终此次事件以范斌的下课而收场，弹劾范斌的13名球员中包括王哲林、丁彦雨航、郭艾伦、朱旭航等后来在CBA成为球星的球员。

既然老的训练方法落伍了，那么新的训练方法又是什么呢？没人知道。

以至于，现在很多教练在面对新一代的运动员时感到无所适从。

中国篮坛曾经有一名天赋很高的球员，但是他存在严重的偏食情况，非常爱吃甜食。

对此，他的教练也很无奈。

“我能说什么？打不得，骂不得，不听啊。反正有这个天赋，在国内也能打出来。”

注：本文不是对林林教练的过往进行判断，也不做判官，故事是从当时的新闻报道和采访中整理而成。

我很想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但似乎没有什么结论可说，如果有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那都是各位自己的思考。